太宰治心裏, 喬羽應該是那種溫柔到爛好人程度的性格，會收養貓咪、愛護小動物，還把織田作之助這個來歷不明的少年收留的老好人。

他不喜歡老好人, 唯獨會喜歡喬羽。

然而現在發現——喬羽好像也不是想象中的那種人啊。

幻想破碎的少年在心裏咽了咽口水，好像被拎進了診斷室的是他自己一樣，遲疑地問織田作：“這是怎麽了？”

這段時間被灌輸了不少奇奇怪怪理念的織田, 完全沒有感覺到什麽不對, “應該是在教訓阿治吧。”

“教訓？”

織田摸摸下巴, 說得那一個理所當然：“家裏的毛孩子不乖了，當然要教訓一頓。”

沒幹壞事也可以教訓一頓。織田在心裏補充道。

寵物店裏的貓貓，特別是阿治，最喜歡無風起浪，一個不註意就會惹大事，定期教訓一頓非常必要。

太宰治心目中的溫柔少年幻想又破碎了一個——織田作不應該是那種會跟在熊孩子後面縱容和收拾爛攤子的老好人嗎？

熊孩子太宰瞬間乖巧點頭。

那個小樣子，跟阿治貓搗蛋之後一模一樣。

織田的眼裏染上了笑意。

他某方面有點遲鈍, 但並不愚蠢，尤其是太宰和江戶川的眸色非常特別，和貓咪們相似的舉動, 只要留心觀察很容易就會聯想到一點什麽。加上江戶川亂步上次的特意提醒，貓咪偶爾特別人性化的舉動，織田心裏已經有了底。

不可思議。

但是想想人類都有異能力了，好像也不是那麽難接受。

“最近在擂缽街還好嗎？”曾經在組織裏接觸過擂缽街，織田對那裏也有一定的了解。

說起這個太宰治就有些漫不經心了：“現在還挺好的, 再過兩個月就不好說了。”少年垂下了眼瞼，蓋住他鳶色的眸子, 濃密的睫羽投下一片陰影, 讓他的眸色陡然加深, 似乎有濃郁的黑暗在其中醞釀：“你聽說了嗎？港口黑-手-黨的BOSS病了。”

織田側頭：“什麽時候的事？”

“就是這段時間，”太宰治笑吟吟，“老人家，轉季的時候當然特別容易生病。”

現在盤踞橫濱地下世界的三個組織裏，年紀最大的就是港口黑-手-黨的BOSS了。而沒有固定老板的GSS和家族經營的高瀨會在這方面勉強叫做有優勢。

但織田作之助關心的是另一個點：“你家裏有老人家？”

太宰治一僵，小聲嗶嗶：“那個不叫老人家，叫做老妖怪……”

“是什麽樣的人？”因為織田很早就失去了家人，聽到太宰治的話難免有點好奇。

太宰治想了想，或許是因為畏懼、威嚴各種原因，他們好像從來沒有擡頭仔細端詳他樣子，現在回憶起來只剩下一點點模糊不清的固定印象。“很威嚴，說話聲音不大，但總讓人感覺擡不起頭，就連直視他的勇氣都沒有……與其說是家人，不如說是下屬的那種感覺吧。”

“誒？這麽可怕嗎？”喬羽的聲音橫插-進來，原來剛剛他已經處理好了貓咪肚子上的毛，還把那件粉紅色的貓咪衣服翻出來給阿治貓套上，這個時候，貓貓都不知道是到底肚子上被剃毛了羞恥，還是穿這件粉紅色的兔子衣服羞恥。

好像羞恥程度不相上下。

阿治貓喪了。

它假裝自己是玩偶，被喬羽抱著的那種。

太宰治很想笑出一聲鵝叫來表達他的興奮，看著醫生硬生生憋在了肚子裏。

禿、兔子哈哈哈！

織田見了粉色-貓貓就笑了，伸手揪了一下它的假兔耳，被阿治貓拍開也不在意。織田問喬羽：“醫生家的長輩是什麽樣的人？”

“我嗎？我祖輩去世得比較早，要說長輩的話，算算只有我爸媽還有監護人吧。”喬羽並不避諱這個話題，聊起來的時候眉間眼梢都帶著融融笑意，光是看著就讓人知道，他們曾經有過一段很美好的時光。

“我爸媽是在海外經商，在我小時候經常奔波在外，不過他們都很努力抽空來陪我。那個時候手機還沒有那麽普及，無論是手機還是電話費都很貴，但是我爸一知道這個產品就給我買了，因為他們也想每天跟我通話。”

“有一段時間我住在親戚家裏，後來被他家的小胖子欺負了。我媽不知道從什麽途徑知道了這件事，工作一結束就趕回來，和那個親戚鬧翻了，還把小胖子欺負了一頓。”

喬羽說起去世的媽媽時，眼神都是亮晶晶的：“她帶著我，親戚帶著小胖子出門，我媽特意給我買了很貴的玩具，讓小胖子看著一直在鬧他媽，鬧到整個百貨商場的人都看過來。”

喬羽記得小胖子大聲指著自己說“為什麽沒人要的小孩有我沒有”的話，但更記得他媽媽堅決且強硬地把小胖子抽了一頓，更記得小胖子被帶到他家道歉的事。

他媽媽平時溫溫柔柔，爆發起來卻有強大的氣勢和能量。

太宰治目不轉睛望著喬羽。

其實深究起來不是什麽好事，忙碌的父母、孤獨的童年、寄居的時間……但是這些都不是喬羽的重點，他正興致勃勃地向他和織田作介紹的是他溫柔卻強大的媽媽，還有愛他的爸爸。

這大概就是為什麽喬羽會成為這樣一個大人的原因吧。

太宰治看向玻璃，發現自己的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帶著笑，再望織田作，對方的臉上也同樣的笑容。

醫生擼了一把聽入迷了的貓咪，忽然道：“說起來，我監護人好像聖誕節的時候會過來，我們聖誕節的時候開一個party吧。”

織田已經開始積極謀劃：“嗯，那要提前準備才行，距離聖誕節還有兩星期。”

太宰治猶豫了一下，卻沒有再假裝開朗要求參加。

喬羽摸著貓咪，卻主動說：“太宰也一起來吧，剛好我們可以一起打游戲！”

織田吐槽：“醫生你會打游戲嗎？”

喬羽不服氣：“我還會聯排呢，只是後來沒時間了。太宰打游戲應該很厲害吧？”

“啊？”

“因為太宰長著一張很會打游戲的臉。”

織田見半張臉纏著不明繃帶的太宰，笑道：“對對對，很會打游戲。”

太宰治身上不知怎麽的就被蓋上了“游戲達人”的章，他咧開嘴笑：“好啊，我們可以試試電視機游戲，織田作你玩過那個《黑X之魂》嗎？我覺得很適合你。”

“是嗎？”織田疑惑：“我還沒有玩過。”

兩個人就游戲的話題討論開了，喬羽偶爾加入討論一兩句。阿治貓發現太宰那個兩腳獸不知道什麽時候沒有了剛開始的拘謹，還不知不覺崩了人設。它擡頭仰望著喬羽，喬羽剛好也低頭看向它，醫生笑瞇瞇地對著貓咪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貓貓想了想，前爪墊在腦袋下面趴著假寐。

醫生就是太好了喵。

費奧多爾住在澀澤主宅剛滿一周的時候，澀澤龍彥終於醒了。

作為“摯友”，費奧多爾被請到了澀澤龍彥的房間外的小會客室，饒有興致地看著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們進進出出，時而討論時而研究，全當費奧多爾不存在。

他等了好一會兒才被請進去房間裏。

澀澤龍彥坐在床幔層層疊疊的大床中央，看上去居然有點像是高塔上的公主，茫然的表情以及他十分特殊的外表，一點都看不出來他曾經是收割人命如割草的傲慢惡魔。

從費奧多爾進來到現在，他的視線都沒有轉移過來，坐在床上直直地望著墻壁，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醒了。”費奧多爾率先打破沈默。

白發美人的紅眸動了動。經過了一周的修養，他總算沒有那天狼狽的樣子，一頭長發被修理成了及肩的短發，身上的傷口也得到了妥善的處理。他除了反應比之前要遲鈍一點，似乎也沒什麽變化。

費奧多爾一直在觀察他的表現。“感覺還好嗎？”

“你怎麽會在這裏？”澀澤龍彥似乎才回過神來，說話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傲慢。

對彼此的性格心知肚明，魔人也不必跟他寒暄繞圈子，他盯著澀澤龍彥瞇了瞇眼，“說起來，那天我們的計劃失敗了。”

“不，”澀澤龍彥微笑道：“失敗的是你，我的目的達到了。”

——“我看到了最美的生命-之-光，那麽璀璨，真是太令人著迷了。”

魔人繼續道：“鳳凰？”

澀澤龍彥的表情忽然柔和下來，臉上的笑容如冬去春來時消融的白雪，是費奧多爾從來沒有見過的表情。

並不覺得驚喜，還感覺到一點點惡心。

深知他真實一面的費奧多爾，心臟一點一點地沈了下去。

“原來是鳳凰。”澀澤龍彥對他的表情視而不見，似乎從過去那個外表漂亮的人偶軀殼當中活了過來，他心滿意足地說：“在這個無聊的世界裏，只有那個才是真實的，那麽美麗，足以照耀人生，真的好想、好想再看一遍……”

沈迷在自己世界之中的澀澤不再理會費奧多爾，俄國少年沈默了片刻，從房間裏退了出去。

沒有拿到想要的情報。

侍女沈默地跟在費奧多爾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走向了他一直以來休息的房間。

魔人很快就把這件事拋置於腦後，這個可能也在他的意料之中，還不值得失望。

他和澀澤龍彥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之前只是抱著僥幸心理考慮有沒有可能從剛醒的白麒麟身上獲取必要的情報，現在看來，果然僥幸要不得……

那麽接下來，果然還是從寵物店入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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